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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all叶/兴欣叶] 今天,我也看到了小叶修 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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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修离开后的第一个冬天,陈果望着门口的雪景,想起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叶修来到她的网吧。只套着聊以御寒的棉袄空空地露着锁骨,完全不像穿好了冬衣,脚踝也现在低帮鞋外的男子,发顶乱翘得仿佛只是下楼等份外卖顺便蹭个网,却对她说他想留下来。


“绝对没问题!通宵实力杠杠的。”叶修说。按着一边举起的上臂摆了个“很强”的pose。


想起他那个样儿,陈果忍不住笑出声。这都什么人啊?自己窘迫成那样了,稍微露个怯会死吗?陈果现在知道他是死鸭子嘴硬,却觉得他就算嘴硬的样子都那么可靠,让人想信他,依赖他。


叶修这人啊。


什么都不说。


凡事常人作兴闹得天大的,譬如悲欢离合,譬如生老病死,在他那儿都仿佛不当回事。只要他想,就可以拿起来,放下去……至今也只觉他是出趟远门,转个头,仍旧吊儿郎当浑不在意地回来的。


她就这么一想,却眼瞧着门口那团雪像飞快化了一般,融成黏答答的一坨,大坨上面又拱出个小坨。陈果一愣,用力揉揉眼,再睁开却见那团雪长出手脚,笨笨地爬起来。雪娃娃像还不会走路。本来坐在地上,起身时重心也不知道往前移,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着使劲。好不容易会站了,一颠一颠地就直冲陈果走来。小小的头上雪水不断下淌,露出头发,露出眉眼,露出嘴,朝陈果欢喜地一笑。


陈果惊讶地迎上去,将小小的叶修捧在手里。


呀。


真回来啦?






小叶修不会说话。陈果仔细看他,不是“还”不会,是“完全”不会,好像就没有发音的功能。可形容与叶修一模一样啊。被这张叶修的脸抬着下巴静悄悄地望着,陈果心都化了。可爱的人就算哑巴了也还是这么可爱!


她抱着小叶修整天不撒手,看剧放在腿上,吃饭放在桌上,谈合同揣在包里。老板娘最近动不动就捧着脸花痴笑,众人纷纷侧目。苏沐橙左看右看大家纠结的表情,终于挺身而出,将陈果请了出去。


“你这样我们怎么训练呀?”苏沐橙说。


可她自己的脸色大概也好看不到哪去,唐柔担心地出声劝,“由她去吧。也不是多严重的事,只要她自己开心。你看果果现在,不是比前阵子精神好多了吗?”


陈果是兴欣的女主人,天大地大谁出钱谁最大,她铁了心要把小叶修养起来,谁也拉不住她。其实以前陈果就犯嘀咕了。第十赛季打常规赛的时候,人们第一次见安文逸,看他细眉嫩眼斯文弱质实力又不咋地,于是都说小安是她养的小白脸。


瞎了狗眼。


其实要说她养的小白脸……有啊!叶修不就是吗?说好的夜班网管见天坐那儿打游戏,客人点个单还要排队等他过副本。叶修卖相也不差,别人不说他是小白脸可能因为他还不够“斯文弱质”,但卖相好的人总是比较容易得到宽宥一点。陈果的顾客好多都是老熟人,并不怪罪叶修,倒是常和她打趣。


“老板娘,你这是请网管啊还是请了个祖宗?平白对叶修这么好……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?”


“找打是吧?看上他我还能让他睡储物间?只不过大冬天的无家可归流落街头,身上又没几个钱,怪可怜的。也不知到底遇上什么事……”


“啧啧,还担心上了?其实没什么,我看人模样挺周正,性格又好,和和气气的正配你那急脾气。如今老板不在了,你要是女孩儿家自己不便开口,哥儿几个倒是能帮你说和说和。”


“有多远滚多远!”


后来,索性连网管也不当了。顶好的机器配给他,专门的房间隔给他,最后房子都买给他打游戏。说起来怪吓人,但陈果不是把全副身家砸进去追星的脑残粉。她心里,最初“粉”的那个光芒万丈的斗神,和眼前活生生的叶修,其实挺分离的。她“粉”的是斗神,捂在心里贴肉疼,凡她有的什么都巴巴地送到眼前还觉得不够的是叶修。已经和肉长在一起了,撕不掉了。


可旁人看,到底不觉得她是在养他,没到那个份儿上。叶修也不是需要人付出,要人养,赖着别人活的人。陈果虽不成想什么回报,但叶修从不坑身边的人——他向来只有坑自己坑得最坦荡。于是在旁人看,他们大概是合作关系。如此虽互成其美名利双收,但到底少了分亲近。


陈果就想,我终于还是要养一养他。终于还不算太晚。


小叶修晚上趴在她枕边睡,半夜爬起来摇她脑袋。见陈果撑开眼,就一屁股坐在枕头上,拍拍小肚皮,瘪着嘴要哭不哭的。


也不知小叶修吃什么。陈果把他捧到厨房,放在流理台上,给他牛奶、面包、肉罐头,他都不理。


“你到底喜欢什么?”陈果也趴在台子上,枕着一条胳膊,另一手伸着指头去推小叶修的脸。


小叶修被推得后仰,抱住陈果的指尖,小巴掌啪啪地拍她,表情三分无奈七分嗔怪。听她问,又虚起眼侧着脸瞟过去,好像说,怎么这么笨?


和叶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嘲讽表情,要搁在以前,最让陈果恨得牙痒痒,肯定早上手抽他……现在却怀念得狠了,都怀念出泪来。陈果眼泪汪汪地摸了摸他,小叶修也好像懂她的心,收起嚣张的表情,拍在指尖的手这次轻轻的,简直称得上抚慰,称得上个哀伤的安慰。


可是小叶修真的饿惨了,趴在台面上奄奄一息。急得陈果围着他团团转,他却只是掀一掀眼皮,连眼皮都掀得有气无力。


“什么是你能吃的呀?会不会是雪?可我上哪儿找雪……你想要什么,指给我好不好?”


小叶修看看她,勉强爬起来,翻出自己两边裤兜,又看看她。


陈果一拍额头,赶紧上楼进到叶修屋里。屋子许久没人进了,连魏琛都早就受不了搬出去,一开门一股霉味。陈果也顾不上计较,从叶修床头柜底下——她知道那是他藏私货的地方,掏出条烟来。


烟早就潮了,对正常人来说变质的食物,不知道小叶修介不介意。看来是不介意。抱着有他半张脸大的烟嘴狠不得埋进去,一耸一耸呲溜了十来分钟,再不松手陈果怕他要把自己闷死了。尖着指甲盖刚想去拉他,小叶修忽然一后仰,烟嘴丢开,正好瘫在陈果手上。好像多惬意似的眼眯起,抿出个有点甜的笑,翘着腿儿吧唧嘴。


你是老烟枪吗!?


陈果气啊,想拎起来打屁股。小叶修猛地一抖,僵着脖子回头,瞧见陈果拉下的脸现出些肉痛的小纠结。然后笑笑,有一点点尴尬和很多很多的讨好。就像……就像以前,叶修每回被她抓到偷偷抽烟时的表情,一模一样。带着这样的表情,小叶修抱住她的指尖左晃晃、右晃晃。陈果顿时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
抽抽抽,不就是烟吗?你老板我现在合约签到手软月入千万。别说是烟了,你就是抽大麻我也养得起!


其实对叶修,大家后来都不想让他抽烟了。尤其陈果,她总是比别人又更爱担心一些。叶修从苏黎世回来,还没改掉手上随时要捏根烟的坏毛病。这件事上谁都能说他两句,连最做不出来的乔一帆和莫凡都能瞪他。叶修就可怜巴巴,说我只是闻个味儿,不抽,真不抽。可回头就见他刁在嘴里,火星子一闪一闪。


他们谁看见谁就过去给他摘掉。叶修也很好脾气了,摘掉就摘掉吧,一不哭二不闹,等人走开悄眯眯又点一根。德性!陈果是想他瘾大,给他点时间慢慢来。但时间一长,发现这样不是没完没了吗?就有一天纠集众人把叶修按在沙发上,打了他个措手不及。


叶修被按着手脚摊平,门户大开,张着嘴蒙到找不着语言的表情居然有点可爱。陈果被取悦了,指使方锐不用含蓄大胆地上,其实若不是男女之防,她很想亲自动手的!


被搜遍了身上每一寸角落的叶修爬起来整个皱巴,当着小辈的面也一点不顾忌形象了。


“你们怎么能这样?”皱巴巴的叶修皱巴巴地说。


“为了你自己身体好。你想吃什么都买给你,”陈果瞧着缩在沙发上委屈成球的叶修,最后还是没忍住撸了一把,“除了烟。”


其实,叶修哪是意志薄弱的人,他说要戒,就肯定要戒的。不是意志薄弱,那只能是过去那段日子太难,给他留下影响太深。手边可凭借力的东西这样少,烟是一样,君莫笑是一样。需要的时候不计代价亏空无度,过后一点隐患也不留——世上没有这样好的事。至于现在,现在虽不像过去走在绝路上,压力那么大,但忙还是忙的。叶修放不下兴欣,又放不下家里,成天两头跑,一年到头不间断地订机票。嗯……要说H市到B市其实近得好,但架不住老板娘开的工资高啊。现在叶修有钱了,和没证买不到票只能一路蹭火车的翘家那时候比,是不同了。


叶修才忙完训练生升格考核的事,又要打包袱回家。陈果在门口逮住他有点不高兴,“这次去多久?”


“……”叶修先想了想,跟她打商量,“十天?”


“五天。”陈果说。


“那八天吧。”


“六天,一天都不能多了。”


“那就六天。”叶修笑着摇摇头。他看向陈果,那个眼神无奈却没有责怪,完全地柔和。陈果喜欢他这个眼神,尤其喜欢他对着自己这个眼神,那让她觉得自己也正被深深爱惜、纵容、和保佑着。


“我桌上放的训练材料先别动,那个不急,我回来接着做完。还有昨晚打的材料,帮我再提醒下伍晨不忙交给技术部,让老关瞧见就没影了!我回来还要用的。老板娘,”叶修微微倾身凑近她,眯着眼笑得神神秘秘,还有点儿小得意,“我们就要有新银武了。我回来再试试,有九成把握,多半能成。”


他是真开心,从这个笑法就瞧得出,眼里像跌进无数烫金的星子。陈果头点成拨浪鼓。什么材料啊银武啊她根本不懂,单就是喜欢他开心的样子。


“我走了,赶不上飞机了。”叶修拎起脚边的包。


六天啊。陈果想着。


只有六天,眨眼就过去了。


可有六天,都见不到了。


她站在门口,脸又拧巴。叶修却像知道,走远了还回头,“老板娘,进去吧。”


等待片刻,见她不动,又说,“一定很快回来,说好六天。”


太阳将落不落,漫天霞光下站着这么个容长的人。这个人也是在发光的。金色和橘色的晕照镀在他边上,像长了层细软的绒毛……怎么这么好看呀?


她想看一辈子。






小叶修好像生病了。把他放哪儿他就趴哪儿,不挪窝,不动弹,也不爱笑了。


大家看陈果着急上火的样儿,有点担心又有点怕,都不敢上前问。最后还是唐柔安抚住众人,来到桌前,看她指着桌子比划半天。


“怎么办啊?他会不会死?”陈果快哭出来。


死?


唐柔多看了她两眼。


“你说他是雪变来的?”


陈果忙点头。


“可能是天气大了,不适应。”瞧瞧外边蛇蚁出洞,树都发芽了,唐柔从理性的角度建议,“你找个冷点的东西,降降温看好不好一些?”


她们一起用冰块镇了许多玻璃瓶。陈果把蔫答答的小叶修从桌上拾起来,唐柔用力盯了会儿她的手,皱皱眉,先行出去了。陈果又选出个埋得最里面的瓶子,把小叶修放进去,慢慢倾起瓶身让他滑到底,再拧紧盖子,小心端到眼前。


小叶修疲倦地睁开眼,向她伸出手,按在瓶壁上。陈果也伸出个指头,按在那只小手上。


“你会好起来的,对吗?”陈果问。


她把瓶子举到耳边,轻轻贴在脸上。脸颊的热度立即在瓶壁激出一层水雾。小叶修原本趴在瓶底,见状就一爬一爬,爬到瓶壁湿漉漉的一侧,隔着玻璃,在陈果脸上落下一吻。


碰地一声响。


玻璃瓶叮铃铃滚到地上。空荡荡的房间,空荡荡的瓶子里,只有翻过来的一侧,还结着未散干净的雾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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